南淮渊眸色深沉如墨，又像一把利剑直穿进人的心里去。
若是普通的女孩子，早被他吓哭了。
——别说普通小女孩了，就连胡不归都被吓得不打嗝了。
凤锦婳更是奇了，自己不就是这样的吗？
难道出门在外，她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人设吗？
南淮渊好似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吓人了，略微和缓了语气，道：“师父她老人家一贯端方自持，清冷如月，不苟言笑，岂是你说的那般轻浮？”
凤锦婳：“……”
老实说，你在外面还有几个师父？
好家伙我什么时候端方自持了？
身死道消的前一天我还抠在洞府里的莲蓬吃呢。
我还清冷如月上了？
旋即一想，大约是在自己这个二徒弟面前格外注重形象吧？
毕竟记忆里的南淮渊格外像教导主任。
凤锦婳在心里暗暗叹气。
自己这师父当的。
“可是我看到的祖师确实是那个样子的啊。”
仗着人小脸萌，她歪着头撒娇。
“可能祖师看我是个小辈，所以格外慈祥吧，她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归灵宗的事呢！”
这话一出，南淮渊、许云松和胡不归同时盯住了她：“师父她说什么？”
好了，现在到了为自己正名的时候了！
凤锦婳暗暗捏了捏拳头。
“祖师说，她养的小龙虾已经很肥美了，不应该当做试炼新弟子糟蹋，应该把它们做成五香的、麻辣的、蒜香的！”
小龙虾……？是魔虫吗？
三个人脸上一阵空白。
“怎么……可能？”许云松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魔虫身长两尺，外表凶恶，当初师父还特意交代，要把它们养在洞中，不许弟子随意出入。”
当然不许啊，那玩意胆子小，又不好捉，数量还少，养了那么久才繁育出规模来，别再给她放跑弄丢了。
“还有静心子！”
她小嘴儿叭叭地说了一堆，把自己陨落前所有珍藏的美味都列举出来，越说越馋，说到后面，甚至吸溜了两下口水。
药田里种的稻谷，被灵气日日滋养，谷穗早长得一人高了吧？
灵泉里的鲥鱼、帝王蟹和红魔虾，应该也又大又肥了！
还有她闭关的主峰，那可是她特意从寒山带回来的松树，那拳头大的松子，不知道得有多香！
还有飞龙、狍子、竹鼠……
她这厢说的两眼放光，那头南淮渊的脸却是越来越黑。
一副世界观崩塌的样子。
浮光碎、流光银鱼、北海魔虫还有十万聚灵阵收拢的灵兽，师父不在的日子里，他们这些弟子将这些看得比命还重。
静心树也遍罢了，其余东西等闲弟子别说见，连听都不曾听过，这孩子……
莫非师父真的托梦给她了？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凤锦婳甜甜一笑：“凤绫儿。”
南淮渊望着她的笑脸有些出神，过了半晌才道：“祖师托梦一事我姑且信你，想来师尊她一定极为喜爱你的。”
“五长老既对你也颇为看重，那我便做主，让你去做他的内门弟子。”
“入门后你当勤勉修行，多向师兄师姐请教，勿要再这般贪吃贪玩，否则门规处置！”
凤锦婳当即乖巧答应。
只不过勤勉修行是修不了一点，刚才被红鸾肉馋坏了，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寻云峰的飞禽走兽。
这边儿的山鸡肉质醇厚肥嫩，最适合炖汤了！
见手青黑松露遍山都是，将山鸡清理干净，跟菌子一块放进沙煲里，文火慢炖两个时辰，根本不需要什么香料，只要那么一点点盐，好吃得恨不得舔锅！
还有在青木上筑巢的灵鸟，下的蛋最是嫩滑，跟新雨后的笋子、茼蒿一起炒了，出锅前淋一点香醋……
“喂，你等等！”
沉溺在美好幻想中的凤锦婳一怔，顺嘴道：“清炖飞龙……”低头一看，是只比她矮半个头的小十一，连忙住了口。
“干什么？”
胡不归眼睛哭得通红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，活像被欺负了似的。
“烤红鸾……也是师父托梦吗？”
“师兄们都说我把小红养的很好，可是小红都老死了，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呢？”
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恍然间与万年前重合。
小豆丁忐忑地牵着她的衣角，“师父，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凤锦婳觉得良心有点痛了。
她想了想，认真道：“祖师跟我说过，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归处。”
“到达归处的人，不必执着，不必等待，应该向前看。”
胡不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凤锦婳说完就跟着许云松走了，并没有瞧见胡不归仍旧呆呆地站在那，眼中渐渐没有了孩童的天真无邪。
南淮渊心中一跳，走上前去，“小十一？”
胡不归再开口，声音已像是一个少年，他回头道：“师兄，师父是不是让我……不要等他了？”
南淮渊轻叹一声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：“你把自己困得太久了。”
……
许云松对徒弟一贯是放养的。
给凤锦婳指了住处，吩咐她“乖乖待着，过会儿会有师姐带你熟悉这里。”
说完就走了。
凤锦婳岂是能乖乖听话的人？
寻云峰她熟门熟路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架锅。
膘肥体壮的山鸡在她手里扑腾个不停。
正准备一刀抹了脖子，就听一声尖叫：“你做什么！”
凤锦婳一回头，手一松，被鸡翅膀啪啪扇了好几下。
跟前站着的是个少年，看着也就十五六的年纪，穿着身蓝白相间的衣裳，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，正用惊恐的表情看着他。
凤锦婳笑道：“炖鸡啊，你要不要也尝尝？”
又道：“你也是五长老……哦不，现在应该叫师父了，你也是师父的徒弟吗？”
少年根本不理她，劈手去夺山鸡，死命护在怀里。
“你太过分了！这只鸡这么可怜，我离得老远就听见它在哀嚎，难道你听不见么！”
凤锦婳道：“师兄，它……”
“你才刚入门吧？口腹之欲可是修行的拦路虎，我这里有辟谷丹，你拿去吃吧。”
“师兄！你快松手！”凤锦婳急得不行。
小师兄眼睛一瞪：“你莫非还惦记这只鸡？你不如连我也一块炖了吧！”
“它被你掐死了！”
